"秘方
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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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深夜的合作社亮着灯**。龙安心正在整理投诉材料,突然听见后窗有响动。他抄起柴刀摸过去,看见阿吉伯蹲在窗根下,脚边放着个麻袋。
"汉人......
"老人用生硬的汉语说,
"给你。
"
麻袋里是台老式绞肉机,锈迹斑斑但零件齐全。龙安心正疑惑,阿吉伯做了个研磨的动作:
"砂,磨细,看不出。
"
龙安心心头一震。老人是让他把砂砾磨成粉,混在果脯里当
"粗粮
"卖?这......
"我年轻时,
"阿吉伯突然改用苗语,声音压得极低,
"给土司家磨过鸦片......
"他枯瘦的手指比了个三,
"三成砂,吃不死人。
"
龙安心胃里翻腾起来。他想起阿吉伯缺的那根食指——据说是在公社时期偷粮被剁的。
"不行。
"他把绞肉机推回去,
"这是害人。
"
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诮:
"汉人讲究多。
"他站起身,影子在月光下佝偻得像棵老树,
"寨子里饿死过人,你晓得么?
"
龙安心僵在原地。麻袋被拖走的沙沙声渐渐远去,像条蜕皮的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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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第二天清晨的晒谷坪上**,龙安心正在装车准备去县里,突然听见一阵喧哗。阿蕾嫂带着几个妇女冲进合作社仓库,嚷嚷着要
"讨说法
"。
"我女儿被开除了!
"她揪住龙安心衣领,身上散发着劣质白酒的气味,
"是不是你告的状?
"
龙安心一头雾水。杨老师匆匆跑来解释:
"刚接到电话,林氏集团突然裁员,寨里在广东打工的都被辞了。
"
阿蕾嫂像被抽了骨头般瘫软下去,眼泪冲开脸上沟壑里的尘土:
"五百块......就值五百块......
"
吴晓梅默默扶起她,从腰间取下个绣花荷包:
"阿嫂,拿着。
"里面是昨晚记者给的二百块钱,
"先去把药买了。
"
老妇人攥着钱,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:
"我不是人!那砂子是我......
"
"我知道。
"吴晓梅打断她,指了指仓库角落的监控——那是上月装烘干机时顺便安的,
"但法律讲证据,不兴私刑了。
"
龙安心这才明白她的用意。昨晚他整理材料时,吴晓梅坚持要先把监控录像备份——原来早料到会有这一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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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去县城的山路上**,龙安心开着合作社那辆二手面包车,后座堆着投诉材料和证物袋。吴晓梅蜷在副驾驶,脸色比早晨更差了。
"吃药。
"他递过务婆配的药丸,吴晓梅却摇摇头,从怀里掏出个银盒子——是装槟榔的。
"这个管用。
"她咬了一角,脸颊立刻泛起不自然的潮红。龙安心闻见淡淡的腥气,突然想起苗族猎户用的兴奋剂......
车转过一个急弯,前方突然窜出个黑影。龙安心急刹车,只见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倒在路中央——是阿吉伯!
老人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麻袋,绞肉机的零件散落一地。他喉咙里发出
"嗬嗬
"的声音,手指死死指向山坡上的密林。
龙安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一辆没挂牌照的黑色越野车正消失在拐角。车窗里似乎有镜头反光——是昨天那个记者?
"坚持住!
"他脱下外套按住老人腹部的伤口,触手一片湿热。阿吉伯却挣扎着扒开他,用最后的力气在泥地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号——像鱼骨,又像箭矢。
吴晓梅倒抽一口冷气:
"这是......
"
老人喉头滚动两下,头一歪不动了。龙安心颤抖着去探他颈动脉,却摸到个硬物——阿吉伯的衣领里缝着个小布袋,里面是把古旧的黄铜钥匙。
"县档案馆的。
"匆匆赶来的村支书辨认道,
"老家伙年轻时在那儿当过门卫。
"
龙安心和吴晓梅对视一眼。老人拼死保护的,或许不只是那台绞肉机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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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县医院的走廊永远泛着消毒水味**。龙安心坐在长椅上,看着护士推走阿吉伯的遗体。吴晓梅在隔壁诊室做检查,医生刚才私下告诉他,情况不妙。
"龙安心?
"一个戴眼镜的姑娘怯生生地靠近,
"我是非遗中心的小王。
"
他木然抬头。姑娘怀里抱着文件夹,胸口别着党徽,镜片后的眼睛红红的:
"务婆给我托梦了......
"
龙安心差点笑出声。但小王接下来的话让他浑身发冷:
"她说有人要烧她的歌本,让我来救人。
"
没等他反应,姑娘已经翻开文件夹——里面是份《濒危非遗抢救计划》的批复件,落款日期是昨天。
"我查过了,
"她压低声音,
"'苗家味道'公司注册的商标里,有七个图案和务婆歌本里的符号一模一样。
"
龙安心猛地站起来。这不可能是巧合,除非......
"他们见过歌本。
"小王推了推眼镜,
"而且就在最近。
"
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龙安心转头,看见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朝他们走来,手里拿着......手铐?
"请问是龙安心吗?
"高个警察亮出证件,
"有人举报你非法盗用少数民族文化遗产牟利。
"
龙安心眼前闪过阿吉伯的血,闪过那台绞肉机,闪过林妍冷笑的脸。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钥匙——务婆给的,县档案馆的,还有阿吉伯用命护住的。
"我跟你们走。
"他突然平静下来,
"但请允许我先送妻子去急诊室。
"
警察对视一眼,点了点头。龙安心转身时,看见小王悄悄把文件夹塞进了吴晓梅的药袋,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泪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