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止是出乎意料。
那年轻人五官极为出众,俊朗清隽,纵然穿着普通的病号服,也难掩其挺拔的身形轮廓。
更难得的是,他眉宇间没有丝毫因残疾或家境可能带来的阴郁颓丧,反而透着一股超乎年龄的沉稳与冷静。
周钰微微颔首,表示赞同:“不止。你看他那双眼睛,清亮又坚定。被我们那么多人围着‘查房’,一点不怯场,应对得体,有礼有节。是个稳得住的孩子。”
阅人无数的夫妇二人,尤其是在医院这种见惯了人间百态的地方,对这份临危不乱、从容淡定的“踏实感”,是颇为满意的。
至少,不是个轻浮之辈。
“而且,”周钰微微蹙眉,补充道,“我总觉得,他心里跟明镜似的,怕是早就猜到我们的来意和身份了。”
范为群深以为然。
“嗯,我们旁敲侧击问他家里的情况,他都始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,假作不知。这份心智和城府,不像只是高中学历的人。”
这份超出年龄的成熟,让最初因“高中毕业”“残疾”而产生的轻视,彻底烟消云散。
只是……
范为群话锋一转,眉头不自觉地锁得更紧,“他的身体,有些古怪。”
周钰神色也瞬间凝重起来:“你也感觉到了?”
同为医学世家出身,浸淫中医多年,望闻问切早已是本能。
范为群点头,语气带着几分惊疑:“我们都是搞中医的,脉象不会错。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形容那种奇异的感觉。
“那孩子的脉……沉稳有力,气血旺盛得惊人!完全不像一个腿疾多年、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手术的年轻人该有的状态!术后恢复的速度也太快了,简直……强得不像话!”
周钰自然也察觉到了。
那脉象,哪里像是久病初愈之人?
分明比许多健壮的成年男子还要强健有力!
这根本不符合常理!
范为群还在思索余盛脉象的异常,周钰却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,猛地抓住了丈夫的手臂。
“为群,你有没有发现……琦琦最近,好像、好像不一样了?”
“琦琦?”范为群一愣,没明白妻子为何突然提起女儿。
“是她的身体!”
周钰的声音压低。
“你也知道,琦琦是早产儿,当初我怀着她的时候,工作太拼,没能好好安胎……导致她从小体质就虚,底子薄,三天两头不是感冒就是发烧,调理了这么多年,也只是勉强维持。”
这是夫妇俩多年来的心病,也是他们对唯一的女儿百般呵护、近乎有求必应的重要原因之一。
生怕她受一点委屈,遭一点罪。
“昨天,”她回想着,“我看她手上那只镯子的时候,顺手给她搭了下脉……原本只是想看看……”
“结果呢?”范为群的心也提了起来。
“结果,她的脉象,前所未有的平和有力!那股从小就伴随着她的虚弱劲儿,竟然消失了大半!“
”整个人的气血……是满的!是那种由内而外透出来的生机勃勃!”
满的?!
范为群心头剧震,猛地看向妻子!
一个腿疾多年却气血异常旺盛、恢复力惊人的少年……
一个体弱多年却突然脉象强健、生机勃发的女儿……
两个看似毫无关联的异常现象,因为一段刚刚萌芽的恋情,被诡异地串联在了一起!
电光石火间,一个荒诞得近乎离奇、却又似乎是唯一能够解释眼前一切的念头,同时闯入了夫妇二人的脑海!
他们再次对视,这一次,从彼此眼中看到的,是同样的惊骇和难以置信!
空气仿佛变成了铅块,沉甸甸地压在心头。
周钰艰难地咽了口唾沫,声音几乎细不可闻,带着无法言喻的震撼:
“为群,你说……这余盛的体质,会不会……太特殊了?”
“他……他是不是在……滋养着琦琦?”
范为群没有立刻回答,他脸色变幻不定,眼中精光闪烁,似乎在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挣扎和推演。
许久,他才从牙缝里,一字一顿地挤出两个字。
那两个字,带着几分惊惧,几分荒谬,更带着一种触及未知领域的悚然——
“……像不像续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