爹叹息一声:“要是上头高兴一下免了税就好了。”
上头高不高兴的唐燕儿不知,可他们家却勒紧了裤腰带,只能勉强又吃“麦饭”了。
官府要打西边,理所应当又加了税。
爹在地里扔了锄头,大步归家,像是扔了什么值钱东西,又像是卸下千斤重担。
娘在菜园子浇水,恰好瞧见爹回来:“今日怎的了?回来的这样早?”
爹叫她“浇完菜快些回来”,然后继续往屋里走,瞧见正理所能挤在家一边扫地一边看弟弟的唐燕儿,走了过去:“燕儿……以后啊你一定要好好听话,爹要去很远的地方……”
“嗯。”穷人家的孩子,早早当了干活的家,不觉有所异样,理所应当地应了一声。
爹进屋看祖母去了,唐燕儿也无心去听,继续扫地。
家里不大,要扫的地方也不多,她主要的事也不是扫地,而是看着那两个小家伙。
当娘浇完水回来时,就听见自家婆婆抽泣着说:“我早该死啊,早该死啊……”
娘问道:“咋了?”
祖母不再言语,却仍泪流不止,爹拉着娘进屋里,跟娘说:“媳妇儿,把那只不下蛋的老母鸡宰了吧,别等过年了,我投军去。能拿米,能拿柴,能挣银子养你们……”
娘吓白了脸,抱着爹哭不止,爹只是仰头叹了口气。
那日,爹被娘赶着去烧水,娘急匆匆去了别人家借了几颗鸡蛋,还把挂在屋檐下为数不多的腊肉拿到了案板上。
爹想去抓那只在外头悠闲的老母鸡,娘叫住了他:“你别过去了,你一过去它就走,燕儿,你去把鸡抓回来。”
唐燕儿“哦”了一声,在灶房拿了片菜叶子就往外跑,开口“丢丢”唤了几声,家里唯一的两只鸡争先恐后朝她跑来。
蹲下身,母鸡便开始啄菜叶子,那只因腿脚不便走不快的老母鸡这才积极凑上来,还没来得及啄一口菜叶子,就被扔了菜叶的唐燕儿抱起。
老母鸡只扭头看着一点点被同伴吃掉的菜叶子,直到唐燕儿将它抱到一个人手里,它瞬间头脑朝下,不断扑腾着翅膀,不安地“呱呱”叫起来,是忽然发现大难临头的挣扎……
那晚,摆了一桌子的菜,明知挣扎不得却在此前极力反抗的老母鸡,成了一盆热汤。
娘夹了祖母那一份,唐燕儿将一大盆端了进去,赶忙跑出来,爹娘在喂两个弟弟,她端起碗大块朵颐。
大家都说除夕好,她却觉今日比除夕还要好上一倍,不对,是两倍,三倍…因为,她从未吃过这么好的饭菜。
次日,她醒来时,却已不见了爹的踪影:“娘,爹呢?”
娘顿了顿,这样说道:“你爹去很远的地方干活了。”
“那他什么时候回来?”
“等干完了活就回来了。”
“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