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怀瑾的声音冷得可怕,他扣在桌面的指节发白,青筋顺着腕骨蜿蜒而上。
烛火在他眼底跳跃,将苏杳的影子照得支离破碎。
“最后问一次,你到底去了哪里?”
屋内陷入死寂,唯有烛芯“噼啪”爆裂的声响。
苏杳望着男人苍白却紧绷的下颌线,也明白,自己终究还是瞒不住了。
她叹了口气,道:“大人,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。”
陆怀瑾的眉头依旧锁死,他紧紧盯着苏杳。
她被看得发慌,还是强撑着从袖中掏出药枕。
“你属狗的不成?这都逃不过你的鼻子!”
陆怀瑾面无表情,依旧冷冷看着苏杳。
“大人这些日子忙着公务,整日埋在奏折堆里,眼下乌青重得能滴墨。我偷偷去药铺配了安神枕,本想悄然放到大人的屋子里,哪想到一进门就被兴师问罪……”
她说的委屈,眼眶也泛起水光。
陆怀瑾望着她颤抖的睫毛,紧锁的眉头逐渐平稳,他懊悔刚才错怪了她。
他伸手去够她发颤的指尖,却被苏杳猛地躲开。
“杳儿,是我……”
“大人不必多说了,我累了。”
她把药枕重重塞进他怀中,将陆怀瑾的未说完的话语冰冷截断。
“来回奔波了整日,妾乏得很,只想好好泡个热水澡。还请大人恩准。”
说罢,苏杳不再看他,径直往屏风后走去。
陆怀瑾望着她单薄的背影,还想说什么话,可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。
他慌忙用帕子捂住嘴。
“那我……让人备水。”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。
可苏杳却连头也不回。
转身时,她的发梢扫过他手背,凉意转瞬即逝。
“大人政务繁忙,也早些回去歇着吧。”
陆怀瑾掩着唇又一阵剧咳,指缝间渗出的暗红在帕子上洇开。
他望着苏杳背对着自己的倔强身影,既怕病气过给她,又被满心愧疚扎得生疼。
如今,也只能将所有情绪咽回肚里,脚步虚浮地退出房门。
雕花木门“砰”地关上,震得廊下灯笼微微摇晃。
苏杳紧绷的脊背轰然垮塌。
她扶着桌沿大口喘气,掌心的冷汗在檀木上晕开深色痕迹。
方才陆怀瑾质问时,眼底翻涌的暗芒还历历在目,就好似下一秒就要将她拆吃入腹。
苏杳喃喃自语,“好险。”
若是今日之事让陆怀瑾知道,她不仅与萧遇周旋丢失的玉盏,恐怕这这满室的烛光都要化作燎原怒火。
夜风突然灌进屋子,吹得她打了个寒颤。
后知后觉的后怕,顺着脊梁骨爬上来,几乎将她淹没。
陆怀瑾抱着药枕回到墨香居,他跌坐在床榻上,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久违的红晕。
他的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枕套上的针脚。
脑海中,是刚才苏杳赌气塞药枕时的模样。
陆怀瑾忍不住溢出一声轻笑。
只不过,还带着些许的颤意。
他的姑娘啊,嘴硬心软得可爱,连生气都不忘惦记他的身子。
沐浴后,陆怀瑾枕着药枕缓缓躺下。
淡雅的药香萦绕鼻尖,混着安神的檀香,确实能抚平他的疲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