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阳顺便到店里问了一下当地的行情,四个人走进屋里,身上还挂着泥,老板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目的。
“你们是要卖料子吗?”
“是的老板,收料子吗?”
“先看看料子再说。”老板起身关掉了收音机,带上了眼镜。
大家伙分别掏出了自己的料子,老板只是扫了一眼便摇摇头:“这些料子嘛,成色倒是可以,卖的话一起打包给这个数。”
老板伸出两个手指头,大概意思是两百。不过苏阳的豆绿石和莱芜白玉无论是玉质成色,都比那些强多了,可以值个三百多。
这也比系统预估的低了不少,这也在预料之内中,莱芜玉要想卖出好价格,很吃雕刻手法,若想请一个稍有名气的雕刻师傅,就要付上比石头还要贵的费用。
最后卖出去的话,净赚的也有限。
所以这里的门店老板基本上都是压低卖高。
苏阳随后又走出玉石门店,跟老板打听了一下玉器厂的位置,莱芜的小作坊就不必说了,大型玉器厂只有一家。
车子来到了玉器厂,大门上雕刻着“红旗玉器厂”几个大字,车子刚到大门,保安大爷看到小汽车,也没多想,立刻把门给拉开,这年头能开小汽车的也只有厂里的大领导了。
车子停到了院里,外面除了几条打盹的大狼狗,也没什么人。
苏阳下车转悠了一会,便来到了雕刻车间,里面切割机的声音轰鸣,大小有上百个加工位,分工明确,有人专门负责切割,有人负责画图,有人只做雕刻。
目前还都是手工雕刻,所以大家都埋着头把玩着手里的玉石。
顺子他们跟在苏阳身后,跟领导视察一样,最后来到了车间的展示柜旁边。
上面摆放着很多抛光后的成品,从器皿器物到神兽图腾应有尽有。
“我嘞乖乖,真好看!”顺子忍不住伸手想摸了摸。
大民和壮子他们也从货架上扒拉着,“你看这个是嫦娥吧,前面的兔子好大!”
“我瞅瞅...啥大?”顺子慌忙接过看看:“卧槽,兔子好大!”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一声厉喝:“你们几个干嘛的?”
顺子手上一哆嗦,差点没把手上的东西给摔了,幸好被苏阳眼疾手快抓住了,不然这几百块就没了。
顺子吓出一身冷汗,眼神都呆滞了。
身后那个中年的地中海男人,也被恍然吓了一跳,立刻皱着眉头把嫦娥给一把夺了回来,小心的放在了柜子上,并把柜门给锁上。
“你他妈的,谁让你们碰的,摔坏了把你们卖掉都赔不起!”
顺子他们赶紧松手,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苏阳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个嫦娥仙子,二十公分高,是用莱芜白玉雕刻而成,成色雅白洁净,周身边缘隐隐泛红,是块好料子。
“我说师傅,我们乱碰东西是不对,可您也不用直接骂娘吧,再说了,您这是诓我们啊,这料子确实不错,但是很可惜不值什么钱啊.....”
“啥?不值钱?”
苏阳点点头:
“没错,这雕工太忒糙了啊,你看这人物表面纹理,有型无神,还有这发簪和衣袖用的是圆雕而非镂空和双面透雕,整体呆滞无光,所以只有学徒工害怕雕坏作品,才用圆雕这种保险的技法,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料子,所以不值什么钱...”
顺子他们听着苏阳的话,虽然听不懂,但是觉得很牛逼,不然对面的男人也不会忽然愣了神。
“没错,阳子说的对,就这兔子雕的还不错,大!”顺子也嘀咕了一嘴。
“屁!”那中年男人指着苏阳的鼻子气不打一处来,“你们几个人懂个屁,这是我们玉器厂玉雕大师庞师傅做的,还轮的着你们在这指手画脚的,我跟你们说,要是摔坏了,没有千儿八百的算不了完!”
“大师?”苏阳看着那作品有些懵了,这特么也能叫大师?真是开了眼了,难道和田的玉雕大师跟莱芜的大师不是一个纬度?
苏阳摇头叹了口气,准备要走的时候,旁边走来了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头,身上系着一个围裙,上面有很多掉落的粉末,正注视着苏阳。
“庞师傅,这几个小子也不知从哪来的,在这里胡说八道。”地中海孩子回头跟老头说道。
苏阳看那老头微胖,个子不高,带着眼镜看着还挺面善,刚才说人说话,估计也被听到了。
那老头却摆摆手,看着苏阳笑了笑:“小伙子,你们是做什么的?”
“卖玉的。”苏阳说道。
“哦?卖玉的?”庞苒上下打量下:“你们有什么玉,我看看。”
顺子他们各自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石头,每个人都有两三块。
“那这样吧,你们把料子给王师傅,回头算算价格,要是合适你们就卖,不合适就算了,咋样?”
“行,没问题。”
一旁的地中海男人,拿出一个塑料盆把料子都接了过来,对苏阳他们翻了一个白眼,随后来到旁边的柜子上,挨个打灯看。
壮子他们就跟在旁边看着,生怕这老小子给漏掉两个。
“对了小伙子,我刚听到你点评这个作品,你懂雕刻?”
“略懂。”
庞苒笑了笑,显然不信,刚才那一番点评,把他的作品说的屁也不是,关键是还找不到理由反驳,因为确实都说到点子上了。
这不像一个略懂的人的眼光。
庞苒又打开柜门拿出了那个嫦娥玉雕。
“小伙子,你说的不错,人物玉雕确实不该用圆雕,过于死板,没有生机,不过这块白玉原石比较单薄,打掉石皮后仅有小拇指厚度,如果用镂雕,再加上双面透雕,很容易把作品弄碎,在没有十成的把握下,不好下刀啊!”
听了半天,苏阳算是明白了,这老头就是害怕声誉受损,大师若是雕坏了作品,那就贻笑大方了。
本来莱芜料子就比较清脆,如果玉质太薄,确实有碎裂的风险,不过既然称得上一句大师,就得有这金刚钻。
庞苒见苏阳摇摇头,似乎有什么话要说,便问道:“小伙子你可有什么办法,能在薄胎上镂空透雕?”
苏阳见这老头倒是和气,便点点头:“可以用‘蟾酥填画’的方法试试。”
一旁的王师傅回头看向苏阳,啧啧道:“我说你小子,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是吧,在这倒教起庞师傅了?庞师傅学玉雕的时候,你小子还穿着尿裆裤呢。”
“既然这样,那当我没说。”苏阳也不想跟他们理会,只想赶紧结账走人。
可庞苒却伸手打断了王师傅的话:“王师傅,你先别说话,我问你,你可曾听过蟾酥填画技法?”
王师傅抬着眼皮犹豫了下:“什么玩意,俺没听说过,俺打小跟爷爷学玉雕,学的是正统雕法...”
庞苒皱了皱眉,伸手打断,不想再听下去了。
什么正统,什么野派的,只要雕出的东西有灵气,那就是好雕法,可就是有些自以为是的人,眼睛里有门派鄙视链,什么马家看不起柳家,柳家看不起王家的,都是扯淡。
真正的匠人哪会在乎这些。